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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四代公卿宰辅,五世三朝将军大夫
——古滕陈氏先贤考略
滕州历史悠久,文化昌明,簪缨世族多如繁星。其中,有一个家族显赫宋、元、明三朝,涌现了一批或治国安邦,或泽被桑梓的贤良之才,却不为今人所熟知。这个家族就是滕州陈氏。
滕州陈氏与望冢
滕州陈氏是元朝宁晋陈氏的分支,主要分布在滕州市滨湖镇南陈庄、黄桥、三山,界河镇万院、彭庄,大坞镇休城、和福以及单县、泗水县的部分村庄。与滕州大多数姓氏明初来自山西不同,这一支陈氏是元朝迁徙并定居在今滕州市滨湖镇望庄村的。望庄原名望冢。望冢这个地名的来历,就与滕州陈氏有关。滕州陈氏世代流传着这么一则传说:元朝的时候,皇帝派陈氏先祖去南方打仗。先祖是文官,打仗肯定外行,所以心里没底,忧心忡忡。临行前,先祖在天齐(音)庙小憩时,做了一个梦,梦见神仙对他说,如果给神仙修庙,将保佑他打胜仗。先祖喜出望外,自然不敢怠慢,出资在村里建了一座庙宇。先祖领兵南下后,果然打了一个大胜仗。先祖去世后,就葬在该村,因为墓冢很大,久而久之,人们便称该村为望冢。这个家族传说还有另外的版本,但都大同小异,无一例外地把望冢的来历与陈氏先祖关联起来。
关于望冢的来历,滕州市《望庄镇志》有一段“据传”:严光少与刘秀同学,刘秀建立东汉后,严光不肯居官,隐居于富春山,后来到滕县西40里严村。刘秀相思甚苦,故而车驾东来相访,不意故人已逝,只有坟冢一座,刘秀不胜感伤,望冢遥祭。祭处即望冢村。
笔者查阅《后汉书》、《齐乘》、《兖州府志》及万历版《滕志》,皆无严光隐居于滕的说法,也没有严光墓在滕州的记载。
严光是会稽余姚人,隐居于浙江富春山,葬在位于今浙江慈溪、余姚交界的陈山,也叫客星山。古往今来,凭吊严光的文人墨客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去的都是陈山,从未有人来滕州留下过只言片语。看来望冢之名源自严光之说证据不足,纯属无中生有。那么望冢这个看似奇怪的地名是如何得来的呢?陈氏家族关于望冢来历的传说到底可不可信呢?笔者研究发现,陈氏家族的传说,可信度较高。
首先,陈氏祖宗不可能编造毫无根据的故事欺骗后世。很多家族都有自己的传说,其目的是让后世记住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做过什么等等,可能有艺术加工或者夸张的成分,但不会无中生有、凭空捏造。而且,滕州陈氏在明初分为两支,其中一支迁往泗水县。留在滕州的这一支在15世纪末期又分为三支,这三人是陈思谦的五世孙。其中长支陈福,其后裔主要分布在滕州市滨湖镇南陈庄,界河镇万家院、彭庄;二支陈禄,迁往大坞镇休城;三支陈祥,其后裔主要分布在姜屯镇卓庄,大坞镇和福,滨湖镇黄桥,以及山东省单县。根据《古滕陈氏族谱》的记载,自15世纪末三支分家后,直到清光绪年间,陈氏三支尚未合谱,基本都是各修本支的家谱,各按自己的辈分起名,如笔者祖父辈,长支为庆字辈,二支为道字辈,三支为锡字辈,直到1962年,三支族人才统一了后世的取名定式。所以说,三支之间已经失去联络数百年,但都说自家的老祖坟在望冢,祖先是陈祐、陈思谦,并各自流传着那个家族传说。
其次,陈氏家族的传说与史实相吻合。《元史 陈思谦传》记载,至正十一年(1351年),滕州陈氏先祖陈思谦作为言官,曾领兵平定庐州红巾军起义。又据《古滕陈氏族谱》,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陈思谦九世孙陈嘉谟(三支)所撰碑文记载:“祥有四子,予曾大父行四,讳原,刘氏出,娶温氏,卜居于今之残疃,而望冢东岳神宇乃其故址,其东南里许则先茔也。”思谦十三世孙陈璋(二支)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的《古滕陈氏族谱》序中,有一段记载:“东茔始祖讳佳兆,迁自陈家楼。夫陈家楼即嘉谟碑中所云残疃,其先曾大父讳原,自望冢卜居者也。且佳兆碑系嘉庆年立,后人徒以传闻音义附会纪名,固不知佳兆实为嘉诏也。”证实了陈氏先祖的确在望冢建过庙宇。而且,望冢和陈家楼应该是同一个村子在不同时期的叫法。望庄村外曾有一颗很古老的枯树,中间是空的,小时候赶望冢会,来回都要远远的望它几眼,心中充满好奇但又不敢靠近。听大人说,这棵树的“瓤”是被“南蛮子”掏空的,只剩下外面的空壳。这棵树就是我们陈氏先祖种下的,至今已经数百年。前段时间,笔者想去给古树拍个照,但遗憾的是,那棵古树早已经被砍掉了。据笔者三伯父陈复堪说,那是一棵白果树,附近还有一个村子里有一棵古槐树,也是那个年代种植。
第三,再看望冢的字面含义,“望冢”可有两种解释,一是名门望族的墓冢,一是遥看墓冢。这两种解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墓冢很大。平民百姓不会修很大的墓冢。近千年来,在今望庄村附近,能真正称得上名门望族的,恐怕只有陈氏。听老人说,望冢的陈家林,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有一户族人专门看守。当时的陈思谦家族可谓“一门四代公侯万户,五世三朝将军大夫”。陈思谦五服之内,共出过三品以上官员十余人,且多居要职,有爵位、有勋阶者十余人,正史有记载者十余人,各地方志有记载者达数十人次,七品及以下的小官、闲职不胜枚举。
陈思谦(1290年?-?),字景让,元朝滕州人,祖籍赵州宁晋,芍陂屯田万户、怀远大将军陈夔之子。历任礼部官员,兵部侍郎,刑部尚书,湖南廉访使,淮东宣慰司都元帅,淮西廉访使,集贤侍讲学士,治书侍御史等职,仕至御史中丞、荣禄大夫,赠宣猷秉宪佐治功臣、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柱国,追封鲁国公,谥通敏。经人举荐,陈思谦四十岁才步入仕途,为官二十余年,勤勉自律,直言正谏,深受皇帝器重。
陈忠,字公茂,号茂行先生,思谦高祖。赠昭文馆大学士、正奉大夫、护军,追封河南郡公,谥昭懿。娶张氏,追封河南郡夫人。
陈子安,思谦曾祖。赠资德大夫、中书右丞、上护军,追封河南郡公,谥文康。娶赵氏、张氏,并封河南郡夫人。
陈祐(1222年-1277年),又名天祐,字庆甫,号节斋,思谦祖父。仕至浙东道宣慰使、中奉大夫,赠推忠秉义全节功臣、资德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左丞、上护军,追封颍川郡公,谥忠定。有诗集《节斋集》,未见传本。其诗作零见于山东等地方志。娶张氏、翟氏,并追封颍川郡夫人。
陈天祥(1230年-1316年),字吉甫,号缑山,陈祐之弟。仕至中书右丞、议枢密院事,赠推忠正谊崇德佐理功臣、荣禄大夫、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追封赵国公,谥文忠。有《论语辨疑》等著述传世。娶张氏,追封赵国夫人。
陈夔(1248年前后-1299年前后),字唐卿,陈祐长子,思谦之父。仕至芍陂屯田万户,赠怀远大将军、轻车都尉,追封颍川郡侯,谥敬桓。娶二赵氏,并封颍川郡夫人。
陈皋(1250年前后-1326年前后),字虞卿,陈祐次子。仕至朝列大夫、庆元路治中,追封颍川郡伯。娶张氏,封颍川郡夫人。
陈孟温(1252年前后-1330年前后),字伯冲,陈天祥长子。进士,曾任泰安州尹,嘉议大夫、同知太常司礼仪院事致仕,追封颍川郡侯。娶高氏、席氏,并封颍川郡夫人。
陈叔良,字伯循,陈天祥次子。仕至承直郎、南阳府判官。娶张氏、王氏,并封恭人。
陈思鲁,字景纯,陈夔长子。仕至芍陂屯田万户。赠囗囗(碑文无法辨认)大将军、轻车都尉,追封颍川郡侯,谥敬修。娶赵氏,封颍川郡夫人。
陈思道,字景元,陈皋之子。曾任承务郎、同知平江州事。
陈思睿,字景明,陈皋之子。曾任安定书院山长。
陈用中(1295年-1346年),字公达,陈孟温之子。仕至奉训大夫、秘书监丞。
陈立本,字道源,陈思鲁之子。授武德将军,袭芍陂屯田万户。
陈友,思谦之孙,明初以济宁卫军升任金吾卫副千户,授武略将军。
陈猷(陈牛儿),思谦之孙,明初以济宁卫军升任金吾卫正千户,授武德将军。
陈庸,陈友之子,永乐十八年(1420年)乡科举人,任砀山县儒学训导,滕县城内因其登科而建步云坊。
陈辅,陈庸之子,天顺四年(1460年)岁贡,任河南卫辉胙城县知县。
敢与权臣唱对台戏的陈氏先祖
中华成语千千万,其中有一条来自滕州陈氏先祖——两全其美。陈思谦的叔祖陈天祥,是一个传奇式人物,当过兵,打过仗,种过地,蹲过监狱。年轻时“善骑射,未知书”,其兄陈祐几乎对他不抱希望,可是在几年后,他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不仅热爱读书自学成才,而且后来还当了官,这官越做越大,一直做到“第一副总理”(中书右丞)。陈天祥生性刚毅耿直,当时的朝野上下,都认为这个人不好惹,“王忱与姚天福、陈天祥齐名,并以方鲠称于当世云”。“两全其美”就出自陈天祥著名的“小报告”——《论卢世荣奸邪状》。卢世荣,大名人,曾花钱买官,后因罪被免。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十一月,卢世荣被带病提拔,直升中书右丞,秉政理财,相当于分管经济、金融工作的副总理。当上中书右丞后的卢世荣,愈发贪得无厌,独断专行,嚣张跋扈。当时陈天祥的顶头上司,御史中丞崔彧,向皇帝揭发卢世荣的劣迹,元世祖大怒,不仅不查办卢世荣,反而要治崔彧的罪。左司郎中周戭对卢世荣持反对意见,被卢世荣找个借口打了一百大板,觉得不解气,索性拖出去斩了,倒不是先斩后奏,而是先揍后斩。从那以后,“臣僚震慑,无敢言者”,再也没人敢和卢世荣对着干了。几个月后,时任监察御史的陈天祥,牛脾气上来了,一纸弹劾状,把卢世荣告到皇帝那里。元世祖看了陈天祥的弹劾状后,召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者,同卢世荣听陈天祥弹文”,并令他们二人同赴上都,当面对质。
“彼卢世荣者,素无文艺,亦无武功,实由趋附贼臣阿合马,滥获进用。始凭商贩之资,图欲白身入仕,舆赃辇贿,输送其门,所献不充,又别立与欠少课银一千锭文卷,买充江西道榷茶转运使。其于任所,靡有不为,所犯赃私,动以万计......已经追纳到官及未纳见合追征者,俱有文案,人所共知。”陈天祥在弹劾状中直截了当地揭露了卢世荣的发迹史和贪赃枉法行为。
陈天祥认为,卢世荣晋升渠道不正常,劣迹斑斑,带病提拔,而且越级提拔,用这样的人来统管全国财政,“是犹以盗跖之徒掌阿衡之任,不止流殃于见代,亦恐取笑于将来。”提议应免除卢世荣的中书右丞,另任他职,以观后效。这样可避免卢世荣专权,既对国家有利,又对卢本人身家性命有利,可谓两全其美。他在弹劾报告最后写道:“不使骤专非分之任,无令致有横侈之权,则朝廷无将来后悔之患,本人(指卢世荣,下同)无阿合马丧家之祸,君父、臣子之间,上下两全其美,非惟国家之幸,实亦本人之大幸也。”忽必烈如梦初醒,下令将卢世荣收监审查,之后处死。
陈天祥无所畏惧地弹劾奸臣,并非总是顺风顺水。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陈天祥在治书侍御史任上因连续上书检举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行省丞相)约苏穆尔“贪纵淫虐,诛求无厌”未果,被约苏穆尔及其党羽反咬一口,差点被杀,幸亏当地的监察官屡次上书皇帝申诉陈天祥无罪,才被收监下狱,坐牢近400天。在狱中,面对威逼利诱、百般折磨,他不为所动,而是潜心研究学问。
陈天祥不仅敢跟丞相对着干,还敢跟皇帝对着干。大德四年(1301年),云南行省左丞刘深,吃饱没事闲得蛋疼,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西南夷有八百媳妇国未奉大元正朔,请允许为臣我为陛下征之。”八百媳妇国在今缅甸掸邦东部,并没有挑衅中土,穷山恶水,偏居一隅,既没有征讨的必要,也没有征讨的价值。但这一扯淡的建议,竟然说到元成宗的心坎里了。这元成宗也是好大喜功之辈,他祖上东征西讨的甚是威武,到他这里偏偏没仗可打了,打八百媳妇国,不正是在青史留下一笔的好机会?因而“朕意已决”,八百头牛也拉不回来。兵马粮草备足之后,刘深带着大军向八百媳妇国方向进发。然而,刘深连八百媳妇的毫毛还没摸着,就在行军途中因环境恶劣和疫病而损失了百分之七八十的兵力,而且还惹怒了西南地区的土著,被当地土著联合起来围攻。随后,当地各部族纷纷叛变,“诸蛮相效,不输税赋,贼杀官吏”,军民死伤数十万,西南一片动荡。消息传来,刚刚上任的江南行台御史中丞的陈天祥,悲愤不已,上书皇帝:“兵有不得已而不已者,亦有得已而不已者。惟能得已则已,可使兵力永强,以备不得已而不已之用,是之谓善用兵者也。去岁,行省右丞刘深远征八百媳妇国,此乃得已而不已之兵也。”陈天祥痛陈刘深罪状,直言用兵之失。然而,因为言辞激烈,竟然没人敢拿给皇帝看。
与天祥一样,陈祐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元世祖忽必烈时期,阿合马因“多智巧言”、善于敛财,深受忽必烈器重,授以中书平章政事、平章尚书省事之要职,类似今天的总理、首相。大权在握的阿合马骄横跋扈,任人唯亲,为元世祖设计了种种搜刮民财的方案,残酷剥削、压榨汉族人民。《元史》称其“益肆贪横”、“内通货贿,外示刑威”,引起朝野上下尤其是汉族官员的不满。凡是跟阿合马作对的人,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中书右丞相安童看不惯他的独断专横,多次向忽必烈进言,皆无效。当时阿合马为尚书平章政事,安童任中书右丞相,安童是为数不多能和阿合马抗衡的重量级官员,也是限制阿合马势力扩张和权力膨胀的一道障碍。至元六年(1269年)忽必烈打算将中书省和尚书省合二为一,召集群臣讨论。阿合马想保留尚书省,废掉中书省,趁机把右丞相安童架空,给他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三公之一的太师,便找陈祐事先通气,许以尚书参议政事的要职。忽必烈召集群臣当庭议事时,陈祐“极言中书政本,祖宗所立,不可罢;三公古官,今徒存其虚位,未须设。”阿合马没有得逞,怀恨在心,把陈祐降职降级并安排到偏远地区任地方官。
其实,早在此前,陈祐便和阿合马结下了“梁子”。至元三年(1266年),时任卫辉路总管的陈祐,曾给皇帝上书,后人称之为“三本书”。所谓“三本”,一是太子国本,建立宜早;二是中书政本,责成宜专;三是人才治本,选举宜审。此“三本”皆与阿合马的利益有冲突。第一本,陈祐建议早立太子,而阿合马权利欲望强烈,独专尚书省大权,群臣建议让皇太子真金兼任尚书省的一把手,以制约阿合马。第二本,中书省本是最高中央权力机构,尚书省早在唐朝以后就成为官员养老之所,而且有元一朝,时废时兴,本就可有可无,而阿合马却独揽尚书省大权,把尚书省做大做强,滥施权力,还打算吞并中书省。第三本,人才选任方面,阿合马更是举贤不避亲,人才任用全是他一人说了算,他曾向忽必烈表示“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得自择”,忽必烈竟然同意了。他将自己的儿子委以重任,还打算让儿子进枢密院担任重要职务,管理军权。陈祐的“三本”,与阿合马格格不入。这也是阿合马要笼络陈祐的原因。
赵顺孙(1215年-1277年),字和仲,号格庵,谥文贞,北宋开国元勋韩王赵普、兵部尚书赵期后裔,南宋太中大夫、缙云郡开国公。宋度宗赞其“议论似富弼、苏轼”。八岁授童子出身,淳祐十年(1250年)进士。历任学官、监察官、谏官,吏部尚书(从二品),常年兼任说书、侍读、侍讲(三职皆皇帝老师),太子少傅(太子老师),后入枢密院参议军政兼参知政事(副宰相),宋度宗已打算任命他为右丞相兼管军政,但因内忧外患,积劳成疾,未能赴任。赵顺孙“指摘时弊,权贵无所避”,作为末代名臣,死后没有封赠和传记,在《续资治通鉴》、《宋史》中,我们可以零星看到关于赵顺孙的记载,都是作为贾似道的对立人物出现的。贾似道,南宋末年权倾一时的奸相。关于贾似道的昏庸奸佞,《宋史》中的一段记载可见一斑:“襄阳围已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台亭榭,取宫人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淫乐其中。唯故博徒日至纵博,人无敢窥其第者。其妾有兄来,立府门,若将入者。似道见之,缚投火中。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所狎客入,戏之曰:此军国大事耶?”蒙古军队南下围攻襄阳数年,丞相贾似道只顾玩乐,军情隐瞒不报,赵顺孙数次上书皇帝,要求驰援襄阳,均未被采用。赵顺孙在皇帝面前力陈贾似道的弊政和其亲属恃权枉法的行为,还力荐被贾似道贬职、免职的官员复任,从而得罪贾似道。赵顺孙学术成就辉煌,是朱子理学的重要继承人和发扬光大者,一生著述颇多,有《四书篡疏》、《近思录精义》、《孝宗系年录》、《中兴名臣言行录》、《格庵奏稿》等。其中《四书篡疏》成为后世科考的必读参考书。元朝的翰林学士黄溍称“今四方学者,既家有其书”。明代刑部侍郎李棠称“格庵赵先生顺孙承考亭之传,文章道德为时宗主,《纂疏》一书衣被后世”。赵顺孙是元代“五路总管”、上轻车都尉、天水郡侯赵巩的父亲,赵巩则是陈夔的岳父、陈思谦的外祖父。
懿荣肇庆,复明修光——仁义忠孝滕州陈
陈思谦的祖父陈祐,自号节斋以明志,一生重视名节,并用生命给“节”作了最终诠释。陈祐在浙东宣慰使任上因公遇害。关于遇害的细节,在俞浙所作的《故宣慰节斋陈公祠堂记》中有记载。至元十四年(1277年)冬,陈祐以宣慰使的身份到浙江新昌执行公务,新昌临近的玉山贼寇听说朝廷来人,纠集了500多人的队伍来闹事。消息传到新昌,新昌本地官员建议陈祐暂避风头,不要与贼寇见面。陈祐说道:“吾以宣皇灵、慰民望为职,不幸遇寇,弭之可也,避之可乎?纵吾可避,如百姓鱼肉何?不负朝廷羞使节乎!况寇亦吾民也。吾将道天子德意志虑,昭示利害祸福,使知向背,以尽吾职,无愧吾心而已。”第二天,贼寇来到新昌,陈祐的随从再次劝说陈祐避其锋芒,不要与他们见面。陈祐示意左右退下,将皇帝的招谕抗在肩上,独自往贼寇中走去。贼寇一见来人,五百余人蜂拥而上,陈祐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这样殉职了。陈祐死后,当地人为他建了祠堂。
陈祐的仁义公道,在当时就为人所熟知。陈祐曾担任首任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深受山东当地官员和民众的拥护。山东各地都留有陈祐当政时的印迹,在单县修比干墓、孔子庙,在胶东、鲁西北地区留有体恤劳苦大众的诗作。时任德州儒学教授的宋景祁称其“性沈毅果断”、“体国忧民”。忽必烈南下攻宋,让陈祐去征兵,山东民众多逃匿,后听说是陈祐来了,都说“陈按察来,必无私”,“遂皆出,应期而办”。胶东当代学者认为,“陈按察来,必无私”并非史家美化陈祐,而是史实。该学者研究发现,元初,胶东各地曾涌现大量在征伐南宋战争中战功卓著、衣锦还乡的中级将佐,如文登的宣武将军刁通,宁海州的武略将军孙琪,栖霞铁口的牟全,福山的唐元带,黄县、莱阳等地也有不少,都可以作为“遂皆出,应期而办”的佐证。由此可见,陈祐在山东民众中的威信和影响力是很高的,同时反映出陈祐在山东的亲民善政。
笔者是滕州陈氏长支后裔,明字辈,父辈为复字辈,连在一起为“复明”。笔者感觉其中应有深意,于是就专门研究了一下本支的辈分。族中老者告诉笔者,滕州陈氏长支的辈分为:
弼洪抱士,执希延广,懿荣肇庆,复明修光
笔者研究发现,这个十六字的辈分歌,后三句是明末清初续写的,当时正值“剃发易服”之际,满清统治者对汉民实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暴政。作为大明武略将军的后裔,滕州陈氏先祖和当时的很多普通民众一样,在抗争无用时,选择了隐忍,但却把心中的愿望写在了家谱中,留给后人,一直传到今天。
清末,陈氏家族曾发生过一件流传至今的故事,更能从小处体现滕州陈氏的忠厚、仁、孝、义。笔者高祖的父亲有兄弟两人,老大讳银台,老二讳瑶台。大年初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银台、瑶台兄弟二人闷闷不乐,坐在那里不动筷子。他们的父亲问他们怎么回事,老大赌气地说道:“俺三叔还不知道吃没吃呢!”原来,他们的父亲有三个弟弟,当时只有老三没有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过。早上去拜年时,兄弟俩看到三叔自己躺在床上,十分凄凉。老父亲闻听此言,顿时明白了,一声叹息之后,挥挥手,让他们兄弟二人把三叔请到家里来一起吃饭。三叔不来,他们就把饺子端到三叔家里一起吃。后来,瑶台祖干脆搬到三叔家,跟三叔一起生活,做了三叔的嗣子,成为一段佳话。
官修史书中的几点错误
历代修史者往往受工作量大、原始资料不足、时间紧迫等因素制约,总会出现一些纰漏。通过研究陈思谦家族世系,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其中不乏修史者无暇搜集的冷门资料。通过对比,发现了官修史书《元史》、《新元史》和部分方志中的几处失考之处。
陈祐的名号
陈祐的名,《元史》中为“祐”,《新元史》则为“祜”。近来,有学者认为,“陈祐”当为“陈祜”。最早提出这个观点的是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学家洪金富博士。而南京大学历史系朱春悦博士也赞同此说。朱春悦博士通过对陈祐的字“庆甫”与“祐”和“祜”的对应度来论证自己的观点,认为“祜”与“庆”之意更为接近,故而“陈祐”应为“陈祜”。笔者认为,此说较为牵强片面。首先,古人的字与名的确有对应关系,但并非只能是意义相同、相近或者相似。名与字有关联即可,即意义可以相似、相同、相近、相反,也可以相互引申、注解、修饰、补充。朱博士认为“祜”字意义为“福”,与“庆”的意义相近,有福则可庆。但“祐”字为“天助”,天助就不可庆吗?其次,无论《元史》、《古滕陈氏族谱》、《偃师陈氏先茔世系图》,还是陈祐的好友王恽(1228年-1304年,元朝官员,知名学者、文人)《大元故中奉大夫浙东道宣慰使陈公神道碑》、陈祐曾孙陈溍的好友王祎(1321年-1373年,元朝历史学家,《元史》编者之一)《陈仲晋哀辞》中,都记作“祐”。
另外,部分方志和古籍中将陈祐的号“节斋”误写为“节齐”。而《元史》及元人文集中皆为“节斋”。古人的号多取自起居场所、居住环境,节斋应是陈祐的书房之名。
“茂行先生”不是私谥
《元史 陈祐天祥传》中记载陈祐“祖忠,博究经史,乡党皆尊而师之。既殁,门人谥曰茂行先生。”据《偃师陈氏先茔世系图》所载,茂行先生是陈忠的号,而非门人私谥。南京大学朱春悦博士也根据隆庆《赵州志》中的记载证实了此观点。
陈祐的父亲并非早卒
《新元史·陈祜思谦天祥传》记载陈祐“父子安,早卒”。《元史 陈祐天祥列传》载“岁癸丑(1253年),穆王府署祐为其府尚书,赐其父母银十铤、锦衣一袭。”1253年陈祐已经32岁,父母尚在。最具说服力的是,至正元年(1341年)立的陈氏世系碑记载,陈子安寿七十九。所以早卒之说不成立。笔者揣测,“子安早卒”一说,当是《新元史》编撰者受《元史》误导。因为《元史 陈祐天祥传》记载陈祐“少好学,家贫,母张氏尝剪发易书使读之”,因为家贫,母亲剪发换书,给人一种“孤儿寡母”的感觉。
陈祐等人的官职封赠有误
后人修前史,是盖棺定论,介绍官职时,应以致仕之职或最高品级为主。《元史》中,介绍陈夔、陈皋、陈奭、陈思谦的官职时,都不是最终官职。《元史·陈祐天祥列传》中记载“子夔,芍陂屯田万户……皋,昌国州知州。奭,侍仪司通事舍人。孙思鲁,袭芍陂屯田万户。思谦,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因为思谦有传,所以对其介绍的详略并不重要。但陈夔等人没有传记,应当介绍他们的最高官职。
而《新元史》更是疏于考证,竟然说“三子:夔,芍陂屯田万户,在扬州闻祜遇盗死,泣请行省,愿复父仇,擒其贼魁,戮于绍兴市,累迁朝列大夫、庆元路治中;皋、奭,皆侍仪司通事舍人。”错把陈皋的官职加在陈夔身上,而且从正三品(万户)“累迁”到从四品(朝列大夫)甚至正五品(治中),也是常识性错误。
《元史 陈祐天祥传》记载:陈祐遇害后,诏赠推忠秉义全节功臣、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左丞,追封河南郡公。至正元年的陈氏世系碑记载陈祐的封赠为“推忠秉义全节功臣、资德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左丞、上护军,追封颍川郡公”。陈祐的父亲和祖父都被封为河南郡公,而陈祐是颍川郡公。这一点《新元史》已修正。
其他一些的错误
光绪《凤阳府志》(冯煦修编)卷六秩官表“芍陂屯田万户”一栏中,记载“立本,淮王特穆尔布哈侄,芍陂屯田万户。(据)元陈思谦传。”应该是编者看了《元史 陈思谦传》中的下面这段:
既而颍寇将渡淮,(思谦)又言于王(帖木儿不花,即上文的“特穆尔布哈”,元朝亲王)曰:“颍寇东侵,亟调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诏,不敢调。”思谦言:“非常之变,理宜从权,擅发之罪,思谦坐之。”王感其言,从之。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召语曰:“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
志书编者误认为“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这一句中的“其”是指帖木儿不花。所以将陈思谦之侄陈立本误认为是帖木儿不花的侄子。
滕州陈氏自元朝起定居在滕州,至今已有七百年。位于滕州市望庄村(原望冢)的陈氏先茔在文革时期遭到破坏,大量元、明两朝的墓碑被毁坏,大都用来修井、造桥了。笔者的三伯父陈复堪说,他小时候在滨湖镇南陈村的东茔看到过一通很大的文碑,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但当时他不识字,多年以后他问同村的一位外姓长者,该长者回忆说那通碑好像是明朝正德年间立的,具体什么内容,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三伯父还说,当年他看到的那通文碑,曾被微山县两城乡(今两城镇)陈庄的陈氏族人拓去。滕州陈氏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亟待后人解开。
本文作者:陈明冰,业余从事地方文化历史研究。文中人物生卒年份均为作者考证,如需转载,请注明来自kyy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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